华妃十分意外,豫亲王本是随在大驾左右,黄昏时分还有驿报来,知会众人皇帝已驻跸乐昌行宫,统领跸警的豫亲王自然应该在乐昌,如何会夤夜至此。何况虽在船上,亦为行宫,夜色已深,亲王不便擅入有宫眷的楼船。华妃听说他来了,料是奉旨前来的,只得事出从权,命人放下帘子,隔帘召见。
隔着纱帘,影影绰绰见到豫亲王行礼,声音如常从容:“定滦失职,致有刺客惊动凤驾,请华妃娘娘恕罪。”因为他统领御营,所以先作此语。华妃倒是家常的语气,十分客气的道:“请七爷坐。”又道:“七爷来的正好,这刺客身份可疑,本宫正要派人去请旨追查。”
豫亲王十分从容的道:“皇上放心不下宫眷的船队,所以一到行宫,故命定滦过来看看,没想到真出了事。”
说是放心不下宫眷的船队,只怕放心不下只是一个人罢了。华妃心中一酸,语气还是极力的平静:“七爷是奉旨来的,那更好了。我虽然暂理后宫,但此事牵涉到旁人,是非曲直,到了七爷手里,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当下命廖存忠将刺客身上搜出鸳鸯佩及捡儿口供之事,皆向豫亲王禀明。廖存忠口齿伶俐,说得活灵活现,豫亲王很仔细的听了一遍,直到最后廖存忠都说完了,方问了一句:“最先发现刺客的是谁?”
众人面面相觑,过了半晌才有名内官回奏道:“是慕姑娘先叫起来,说有刺客……”
如霜嗓音独特,适才静夜中大声呼叫,听到人并不少。华妃心里一沉,豫亲王道:“既然如此,玉佩之事定然另有隐情。事涉宫闱,本王明日请旨圣裁。”说完起身请退,一礼未毕,方抬起头来,忽见帘后伸出一只纤美白晰的素手,犹未反应过来,已见那手拨开帘栊,重帘后有人翩然而出。向他敛衽为礼,一双千尺寒潭似的眸子,既澄且净,在灯光下流转不定:“王爷,请王爷即刻带如霜去见驾。”
豫亲王万没想到她会从帘后走出来,更兼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,只觉得心下一震,踌躇难答。
如霜道:“王爷睿智,自然已经明白今夜之事,乃是旁人设计如霜的圈套。人心险恶莫测,如霜爱惜性命,自觉朝不保夕,断不能再留在此地任人宰割。请王爷将如霜与宫女捡儿一同解往御前,恭请圣断。”
华妃亦被她的举止骇了一大跳,待听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,急怒交加霍然起立,隔帘怒斥:“慕如霜,你此等言语乃是何意?”
如霜不言不语,只是凝视着豫亲王。豫亲王从未被一名女子这样逼视,不便与她目光相接,只得转开脸去。便就在这一瞬间,跪在地下的捡儿忽然叫道:“华妃娘娘,我替你诬陷慕姑娘,没想到你却言而无信,意欲杀人灭口,横竖是个死,我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你。”说完破窗撞出,“扑通”一声投入江中。华妃惊恐万分,几乎要昏阙过去,帘后数名宫女连声急呼:“娘娘,娘娘……”华妃颤声道:“快!快抓住这贱人。”她心中清楚,若是捡儿一死,自己百口莫辩,隔帘望去,但见如霜淡然伫立,豫亲王已经急步至舱外舷板之上,早有御营的官兵下水去捞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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