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家平说:“才刚吃了晚饭,说是过一会儿要陪尹小姐上街买东西。看来这年内,真的会办喜事了。”何叙安听了这句话,不禁深有感触,长长叹了口气,用手将那花生的壳子,一只只按着,咔嚓咔嚓,按得瘪平。最后拍了拍手,拂去碎屑,说:“没想到这位尹小姐可以修成正果。”沈家平笑道:“六少的年纪,早该结婚了,几位老姨太太总是念叨,只是他不耐烦听。上次去乾平见程家的人,那样危险的境地,却非得要见一见尹小姐,你不就说六少是认真闹恋爱吗?”
何叙安笑道:“恋爱归恋爱,结婚归结婚,这是两码事。”沈家平哈哈一笑,说:“按照法律,他们已经算是结婚了啊。”何叙安随口道:“现在是民主社会,法律嘛当然是要讲的。”他本来心情十分不好,可是现在像是突然有了点精神:“尹小姐来了也好,六少起居本来就乏人照料,女人家心细,比成班的侍卫都要强。大帅当日不总是夸四太太是‘随军夫人’吗?再说六少平日总是惦记她,现下终于在一起,六少也省心不少。”
沈家平因为慕容沣脾气不好,而近来军务繁忙,自然性子更是急躁,所以侍卫们老是挨骂,自从静琬来了之后,沈家平还真觉得松了口气一样。何况静琬虽然是女流之辈,但在军中丝毫没有骄矜之气,常常穿男装伴随慕容沣左右,承军南北两线同时作战,自是十分艰苦。而她随着慕容沣辗转各行辕,千里奔波,矢林箭雨中不离不弃,所以慕容沣身边的不少将领,先是侧目,而后狐疑,到了后来,一提到“夫人”,总忍不住赞一声,钦佩不己。连外国的记者,也在西文报纸上刊登慕容沣与她的合影,称赞“慕容夫人亦英雄”。
所以这天跟随静琬的侍卫孙敬仪来告诉沈家平:“夫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,在那里掉眼泪呢。”沈家平说:“胡扯,夫人怎么会哭。”话一出口,又觉得她虽毅决坚强,但终归是个女人,自己这句话也太武断了,于是问:“那夫人是为什么在哭?”
孙敬仪道:“前天攻克了阜顺,缴获了许多东西,都堆在仓库里。夫人这几天正说闷得慌,我就去仓库里随便拿了两本书和几份报纸给她看,不晓得为什么,刚才我见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掉眼泪。”
沈家平素知静琬的性子十分坚韧,有次从马背上摔下来,也没见她红过眼圈,所以听孙敬仪这么一说,心里还真有几分惴惴。想了想说:“六少还在开会,我去看看夫人有什么吩咐。”
大军南下,此时行辕设在距阜顺不过三四里的一个小镇清平,因为驻防地方不够,所以征用当地缙绅的民宅设立行辕。清平镇虽然不大,但自古便是驿路要道,所以虽是民宅,但九进天井,数重庭院,极是宽敞精致。静琬所住上房之前的庭院中,摆了数百盆菊花,簇拥得花海一样,沈家平远远瞧见静琬立在窗前,默默凝望那锦绣样的花海。他们都素来敬畏静琬,于是一进屋子,在十来步开外就行礼:“夫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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